第十部分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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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已至,夜色浓重。
“……静待一柱香……只需再……前辈的血……药便成了。”
“……在老君宫……似……两夜未……”
隐约的谈话声传来,李忘生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如墨。
“……他若愿意,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李忘生终于肯定,这是上次梦中榻边的那位男子的声音——亦是早已在梦中打过照面的、同洛风交好的万花谷弟子——裴元。
他缓缓坐起身,着意尽可能地避免弄醒一旁熟睡的谢云流,动作小心翼翼。
“……无妨,左右他放心不下,便让他守着吧。”
李忘生抱膝坐在床尾,对眼下自己的处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若说那雪中枯坐的苍老道子才是真实的自己,可又为什么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睡着时才回到真实世界呢?
兼之自己一梦醒来就已过了五年,中间的时光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倒更像是旧梦难续的意味。
可若真的……要他如另个世界般,与师兄误会重重,从青丝熬到华发都不曾见过几面,那也太……太……
李忘生晃晃脑袋,抬手捂住耳朵。
一片静谧中,又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
“看好,切记,一个手指的距离。”
“是,大师兄。”
李忘生顿时咬紧牙齿,手微微抖着,却仍旧屏息定在那处,不去顾及脑中混沌,专注地捕捉那些只言片语。
“阿元,‘知此生’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再续!”
——!
这声音一出,李忘生如临深渊,浑身哆嗦个不停。
——太熟悉了,熟悉到第一个字出口,就听出是洛风。
可风儿不是……已辞别人世了么?
思及此,他突然不寒而栗。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风儿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昨日他还亲眼见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师侄,在青石地砖上翩翩舞剑。为何、为何现在心中第一反应,却是他已身故?
须臾,他脑中忽然划过什么,眼神迷茫了一瞬。
——不。风儿没死——
这念头将将冒出,却不及深思,渐渐有更多画面闪过脑海,从幼时颤颤巍巍学剑,到长大夜深人静抄经。
从独自照顾尚在襁褓的婴孩,到千里跋涉踏上危机四伏的寇岛。
从失去从小带大的师侄,到暗无天日地被毒虫噬咬。
——景龙元年,谢云流没有回头,他也没有鼓足勇气,孤注一掷地去挽回。
从此岁月漫长,他的镇山河,再也落不到谢云流足下。
深重隐秘的夜幕中,两行清泪缓缓顺着面颊而下。
此时若谢云流见了,必定又要叹声“芙蓉泣露”,再细细为他拭去滚落的泪珠。
可他还沉沉睡着。在李忘生哀切的目光下,那张俊朗的容颜还没有染上风霜,眉宇间不见凝重的褶皱,沐浴在师长慈爱、兄友弟恭的幸福中,即便睡着了,嘴角也带着些微上挑的弧度。
突然,腹中隐隐滚过一丝疼痛。
李忘生低头看去,却不见得什么,只是逐渐感觉肠子似乎都被绞紧,一阵一阵的恶痛席卷而来。
他俯身用手肘撑在师兄一旁,目光灼灼地,一遍遍描绘着眼前的容颜,双唇微张,吐出的两个字却无声无息。
腹中骤痛加剧,额上滑下的冷汗滴落在谢云流枕边,他仍安稳地熟睡着,无知觉地咂咂嘴。
“知此生”,最初还不是唤作这个名字,乃是当年裴元为救洛风而创的奇药,并未取名。他走遍大唐角落,连昆仑深处的冰谷都未曾放过,才以多种奇异药材,做出了这种镇痛麻醉、加速伤口愈合的强效药,除了这两个重要作用,它还兼具催发血液再生等等的神奇功效,救洛风于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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