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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归家 (第1/1页)

    

第一章 归家



    十二月下了好大一场雪。棉絮一样的雪花在冷风里漫无目的地飘着,染白了屋院、墙头。落雪的头一夜,石家的老爷石缘林病逝了。占了半条街的石府从门口的石狮子到仆人丫鬟都系上了孝布,本就沉闷的老宅子变得更加死寂。堂屋正中摆着老爷的楠木棺材,石府则是套在棺材外头的一层椁。

    一辆马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马蹄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雪堆在车夫破旧的斗笠上,活像一座小山。他的鼻头被冻得通红,两只手缩在被磨的黑到发亮的袖口中,缰绳在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背上勒出一道白痕,他凭着几十年养成的肌rou记忆驱使马车平稳地前行。

    “王叔再快些,再快些。”马车中的青年撩起帘子道。呼啸而过的风几乎要吞掉他的声音,但还是仁慈地留下只字片语飘到车夫的耳中。“够快哩,少爷。您再等等,马上到家了。”马夫微微侧头回答年轻男子,一口夹着冰碴子的风猛地灌到嘴里,使他剧烈咳嗽起来,眼神仍盯着前进的路。他像一只尽职的鹰犬,时刻探查,提防周围的危险。

    穿着藏蓝色衣裳的男子是石家的大少爷石韫玉,离家到北面做生意已有数年。一封家书传来---父亲被沉疴折磨,缠绵病榻数年,虽药石无缺,精心将养着,最终还是在几日前的夜里撒手人寰。韫玉素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此番立即搁置了手中的所有活计,日夜兼程回家奔丧。

    回家的路不长不短成了一条冰冷粗壮的铁链,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一头连着韫玉,一头连着石府,化不开也斩不断。他撩开帘子望着前方,满眼的白让神思变得恍惚起来,被行人和车马踩踏变得肮脏不堪的雪在他的眼中就成了铁链上斑驳的锈迹。枯树在冷风里摇。春去冬来,四季轮回。叶散去了青翠,成为春天的尸体,被马车卷起,落在府中一汪残雪中,宣告它生命的终结。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管家卫嫂子对跪在灵堂中烧纸钱的年轻妇人道。她“嗯”了一声,手顿了顿。单薄的纸张焚烧的极快,火舌在她的停顿间便舔上了手背。她的手白嫩,红色的痕迹尤为明显。卫嫂子忙牵起她的手查看,连声安慰道:“您别往心里去,这是老爷泉下有知,见大少爷回来开心才烧了您的手。我去找些药膏来涂就好了。”

    妇人嘴角微微抽搐,把手从对方宽大的手掌中抽出来,“不用,是我不小心。”妇人继续焚烧黄纸,又抬头对她道:“大少爷刚刚回来可能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你在屋子里多添上两床被子和一些炭火,对了,再把鹿皮褥子拿去给他吧。”棺材前的长明灯鬼火一样跳动,发出幽微的光。妇人提起油壶往长明灯中添灯油,大臂却不受控制地颤抖,撒了些到供桌上,“叫账房把这两天的铺子里的账回头拿来我瞧瞧。”“好的,夫人。”

    这当间儿,韫玉已经下了马车,门房的人替他披上孝衣,快步走到灵堂前。朱红的棺材,庄严肃穆,飘散着香烛气味的灵堂,无一不表明了死亡的讯息,这使他一时难以接受父亲的溘然长逝。“父亲!”韫玉僵着身子扶着棺材喊了一声,眼中就已饱含热泪。他抚着棺材跪下去,泪如雨下。

    瞧见来人,妇人身体一僵,不断搅着手中的帕子。她觉得恍惚,二人的相见如在梦中,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怔怔地盯着他。

    卫嫂子和家丁一起搀起韫玉坐下,丫鬟又奉上一盏热茶,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寒暄安慰几句。韫玉见到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母亲”。本想递给他擦眼泪的帕子突然停在半空中,进退两难。她是石缘林的继室夫人,闺名徐令真,跟随父亲在经商,“拼命三娘”的名头在临川城中盛极一时。本与韫玉本有一段风流往事,却阴差阳错做了他的继母。此番想来,可谓是造化弄人。

    不愿意承认的身份被他的一声“母亲”逼得她不得不认清现实。令真捏紧了帕子,悻悻收回手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幸好铺子里来人叫她处理诸事方才解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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