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 (第2/2页)

音又低又哑，完全不是他以前金石玉响的嗓子。

    到了市集迟锦才松开手，风岁晚捉住他一点衣袖，做出十分感激之态，连连道谢，迟锦看着他，只是不住地摇头。

    风岁晚瞧着他，心里浮出一个猜测，迟锦应该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了。

    他心里浮出点快活，这算什么，报应，但面上还控制的很好，半点幸灾乐祸也没露出来。

    “公子可是不方便……？”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迟锦看着他的目光略有黯淡，慢慢点了点头。

    “抱歉。”

    迟锦摇头示意不要在意，握住他手中竹杖，指了指市集意思问他要去哪，风岁晚本想自行前去，但看着他一脸关切又改了主意。

    “昨夜下雨，我这腿疼得受不住，熬了一整夜，天一亮就赶快来买炭，谁想雨下到现在，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听说过江南的雨季，却也没当回事，然而这雨一下就不见停，他心里开始打鼓，不会真的像广陵小组的人说过的，一场雨要下足半个月？

    他瞧见迟锦的脸色，担忧和犹豫，大约是想问又说不出口，于是好心地继续说下去。

    “公子既然住在这，想必也是自己人，不瞒你说，我这腿废了七八年啦，能站起来已经是老天保佑，别的就不敢想了。”

    迟锦陪着他买了不少东西，又帮着拿回去，进门时风岁晚握住他的手，邀请道：“公子帮了我大忙，不如进来坐坐，喝杯茶驱寒也好？”

    迟锦被他看着，着实难以拒绝，风岁晚的眼睛分明是妩媚上挑的模样，配合着他的笑容却偏偏十足天真柔软，更让他觉得怀念。

    等他换了湿衣，水也烧好了，这些年在万花谷住着，泡茶的手艺确实精进不少。

    他将自己的手掌摊到迟锦面前，笑盈盈道：“不知公子名姓？”

    迟锦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一点哀伤，随后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了自己的名字。

    风岁晚一合掌，与迟锦未及抽离的指尖短暂相接，仿佛握住什么似的。

    “瞧我，竟忘了自报家门，在下无名小卒，风岁晚。”他随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又抹掉，露出点羞涩的笑，“可惜我没有家人，连名字都只好胡乱取，让迟公子笑话了。”

    “不过他们既然将我舍弃，我也只当自己天生地养，师父说此后无拘无束，风姓甚好。”

    迟锦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眉目间浮出痛苦的为难之色，又强忍了下去。风岁晚低着头，用眼角时刻关注，自然不会错过他的表情，心里生出一点隐秘的快活。

    迟锦如今成了哑巴，纸笔总没有那么方便，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风岁晚，满眼都是怜惜哀恸。

    那日他去天牢，一向深沉的父亲像是见了鬼一样，攥着他的手臂喃喃自语。

    是他！是他！他回来了……那个怪物，孽种！他回来了……滚！你也给我滚！你们兄弟两个，都是那贱人生来讨债的怪物！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母亲没有死，弟弟也没有死。

    他想说你也有名字的，你姓迟，叫做迟昧，是我的弟弟。

    眼下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他想再等一等，等风岁晚至少能够接受自己的时候。

    风岁晚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一个足够让迟锦这样的正人君子恨不能以死谢罪的报复。

    他又快乐起来，连看着迟锦的笑容都多了两分真心。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我亲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