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中剑 (第1/3页)
太祖立国之初,因感念几位投效行伍的江湖友人,故于朝中特设凌雪阁一门,用以招揽愿为朝廷效力的侠士,不论出身,授予品级。这些人平日里归属三法司直接管辖,协助刑部、大理寺各部查案取证,战时亦会随军出征,主管谍报联络等机要事务。 武林中人多自命清高,不屑为朝廷鹰犬,凌雪阁中这些甘愿沦为勋贵爪牙的武人,素来最为他们所不齿;而放眼朝中,文武百官虽因权势敬畏凌雪阁几分,但终归有些鄙薄,从不与他们眼中的江湖草莽往来。 直至阁主苏无因一代,因他的默许乃至暗中出手,相继扶持两位皇子成功夺位后,凌雪阁自此脱出三省六部,打上了天子近臣的烙印,在朝中的定位顿时暗昧不明起来。 苏氏本为江南名门,高祖弃官从商,与本朝太祖有旧。苏无因乃苏氏上一代最为杰出的子弟,身手了得,年少时即入宫为太子伴读,随侍左右。先帝倚重这位挚友,新帝因蒙他指点过兵法,亦恭恭敬敬执师礼相待。 一方面,两任帝王为酬谢功臣肱骨之劳,均授予他位极人臣的殊荣,极尽亲信,尊崇有加;而另一方面,即位后的新帝不愿再受老臣挟制,唯恐兄弟阋墙旧事重演,一壁提防自家兄弟姐妹,一壁开始着手培植亲信势力,处处制衡,试图将凌雪阁几十年来渗透朝野内外的根系步步翦除。 如此一来,凌雪阁既因权阀倾轧被视作天子私卫、朝廷鹰犬,不为清流所容;如今又与君王离心,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日益举步维艰。 多方势力暗斗之下,苏无因此时召小徒弟回京,蹚入这潭浑水,难免会让观者起别样心思——人活七十古来稀,苏阁老年届花甲,也是时候该为徒子谋后路了。 而眼下这名备受瞩目的青年才俊,却自顾自离了京城这名利是非场,正大光明跑到华山躲懒。 难忍京中争斗,就连秦楼楚馆里的酒也寡淡,莺燕婉娈们尽是些庸脂俗粉,无拘无束惯了的姬别情可谓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教他遇到一位神仙也似的小道长,当即满腹柔情系于那人一身,恨不能日日与对方腻在一处,再也不要看京中那些恶形恶貌的庸人一眼。 纯阳宫的小仙子,生得貌美,人也矜贵,从小和他母亲一起住着,在高高的思过崖上长大,不谙世事,喜欢穿着白鹤一般的羽衣,像只鸟儿在林间飞来飞去。上山的路又高又陡,极难攀登,在屏退了其他凌雪弟子后,唯有姬别情一人能出没其间,拜访神仙洞府,再没有旁的凡夫俗子能染指仙境。 可叹这般貌美贞静的仙子,却失了自由。凌雪阁就是姬别情掌中圈禁他的囚笼,无论他飞得再高,只要姬别情动动手指,就可以将他从云端拽下,乖乖跪来脚边。 光是想想,一种名为征服欲的快意就充斥了全身,愉悦得连十指都颤栗。 风月场中从无败绩的老手,难得吃了个软钉子,如何能善罢甘休?他在思过崖布下处处陷阱,花言巧语,百般诱骗,只待懵懂无知的小羊羔自投罗网。 失势的公主,落难的皇子……不足为惧。 宛若贴在脊背上的膏药,梅雨季久晾不干的湿黏衣物,姬别情如毒蛇般绞缠住自己的目标,紧追不舍,如影随形。 这种狂热的追逐,于祁进而言,自然而然地成了一种不堪其扰的负担。他去太极广场扫雪,仰天池冥想,抑或是论剑峰练剑,乃至纯阳宫任何一处角落,不经意间总能瞥见眼角一闪而过的红色围巾。无论他做什么,姬别情似乎总能找到一处隐秘的观赏点,窗后,树梢,檐下,或坐或站,光明正大地窥视他。 那种不加掩饰的露骨眼神,一寸寸舔舐过他的躯体,仿佛品咂一壶新得的美酒玉液,一名千娇百媚的乐伶,尽情赏玩,津津有味。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留给祁进的印象尤其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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