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人鱼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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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着头，讨好地冲你笑着，带着蹼的手勾破了你的衣角，另一只手献宝似的——擎着几只断手。

    断面血rou模糊，皮rou翻卷，想必是被周瑜那一口獠牙啃咬。断手被周瑜藏在水里，已然泡得皮rou臌胀，青白与血色凝结在这几支死物中，一条美得迷幻的人鱼——你的人鱼哥哥，失了神志，不但吃人，还将残肢当成珍馐留下，然后送给你？

    就像不得不接受你跟他做过了一样，今日你依旧要深吸一口气，接受周瑜变成人鱼的事情。

    周瑜伏在你的膝头，比划着手势。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么？你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因为心境不稳，加上傩之力的消退，无法压制三千世界带来的副作用。于是自己就变成了异变的载体。

    “这么说，你还会再变？”

    周瑜无声地看着你，迟疑着，害怕下一秒你就会走开似的，委委屈屈地盘着你的膝头。“别担心，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不会走开的。”

    你的安抚好像起作用了？周瑜看着你，略带委屈地点了点头。

    “还会变成什么呢？时间持续多久？”

    他摇头，不去看你。

    你以为他是因为愧疚和歉意而不敢看你。可他铁钩般的瞳孔中，分明潮水暴涨，狂流汹涌，墨蓝色的瞳仁被烧得发亮发白，直直地贴在眼中。

    人鱼依水而居，月亮东升西落，带来潮起潮落。满月对于潮水的引力最强，潮水会不顾一切地漫上堤坝，席卷一切生灵。求偶的人鱼会在此刻狂暴，冲着满月嘶吼鸣叫，把自己身上的鱼鳞一片片拔下，投掷到月亮中。

    浑身是血，疼痛让躯体颤抖，带着鲜活而震颤的躯体，用多的不能再多的，如同满涨潮水一样的爱意，与爱人在波涛乱流中交配。

    月亮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扩展了光面，撑得满盈，无知无觉地挂在天幕中。

    今夜，你是他身边唯一的雌性，也是他认可的唯一爱人。

    夜深了，玉盘从边缘透出点瘆人的红意，血丝从边角粘连到月中，广寒清辉沉浸在无边血海中。

    今夜，万物沉入弱水。

    失足落水的诗人看着一轮红光，口齿再吟哦不出一句绣辞；愤恨投江的名臣在水波中游荡，忘记了国破民亡之恨；祭祀拜河神的民众扔下五色牺牲玉帛，排着队欢笑着去往水中的家园。一条黑狗，看见无风自动的水珠，吠叫着躲远了，只留下一串仓皇的呜咽。

    一只人鱼，坐在海边礁石上或是大殿玉阶前，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轻抚自己的鳞片，迎着浓雾与月光，唱起求偶的歌谣。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如痴如醉，他在水中央浮沉，望着你。你不由自主地拨水向他走去。一双红唇，无声地微笑着。

    “好漂亮——”

    “想要触摸——”

    “想要把一切都——”

    你的眼神逐渐涣散，清明被痴迷所取代。脑海中有无声地催促，催着你要把一切都——

    一切都怎么样呢？你猛地抽出刀，在自己大腿上扎了一刀，水中涌出一朵血花，四散在水面上。疼痛让你清醒，脑中还存在丝丝缕缕的蛊惑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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