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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寡妇 (第2/2页)
想起她没有丈夫了,正是因为没有了陈子谦——所以这些人此时此刻,才能来这里,这么坐着,说这些。 单位承诺说要负责晨晨大学毕业之前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九十万的赔偿金,给晨晨存五十万的教育基金,存单碧荷拿着,密码公婆收着。碧荷和公婆各拿二十万;房子没贷款了,家里还有多少存款?碧荷咬了唇不说,只是面无表情的摇头,爸爸接过话题,说晨晨还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以后都是孩子的。公婆要求把房子改成晨晨的名字,就不提存款的事;说孩子碧荷要养;如果有一天不养了——婆婆又哭了起来,那五十万也要带着和孩子一起走。 纽带没有了,亲情也没有了。没有了亲情,一切的利益都显露了出来。赤裸裸的,真实又残忍。碧荷觉得有些麻木,又有些闷闷的痛。她还想着陈子谦走的那天——她记不住了。她说了什么?叮嘱他注意安全了吗?他好像没有说话,只是和以前出门的每一次一样,穿着白色的衬衫,门的一拉,砰。人不见了。 消息传的那么快。乡下摆了几十桌。老班来了,带着老婆,老婆抱着碧荷哭了几声;学校的同事来了,安慰了几句,也掉了泪;梅子蹲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帮她烧着纸钱。外面的人吵着说着,又有一阵sao动,“碧荷。”有人喊她,带着哭腔。 古诗来了,张笑也来了。张笑这回没有笑,穿着的黑衣黑裤,只是在门口的礼簿上签了字。他沉默的上了一柱香,又看了看碧荷——走了出去。 “是那个弯太急了。” 碧荷跪在地上,听见有人在低低的说话,面无表情。这些话她这几天听了很多很多次了。 “弯太急了,正好下雨,又有块石头落在马路上。那个路修的又有问题——一般转弯的路,都是外高内低,这样才好转弯;结果偏偏那个弯道,修的内高外低,不出车祸才怪。” “也不知道谁修的——” 不知道谁修的。碧荷想起了那个飘忽的车架,她看着眼前的火,什么都没想。古诗蹲在她旁边沉默,只是往盆里丢了几张纸钱。纸钱飘飘荡荡落在盆中,被火舌舔舐,然后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也许不只是纸钱,还有她的生活她的人生。 “这位是……”门口有爸爸说话的声音传来,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 “同学。”门口有人回答,声音低低沉沉。有些熟悉,却又像一把刀,插入了心窝。 碧荷闭了闭眼,眼前的那盆火,渐渐模糊了起来。 一双皮鞋落在了地上,一步步走在了她面前。 黑色的裤脚。 蹭亮的皮鞋。 碧荷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眼前跳动的火。 门口似乎有人看了过来——不是看她,而是看他;有人因为他的出现在窃窃私语。面前的裤脚咫尺之间,碧荷没有抬头,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的举动。 鞠躬,上香。 他没有说话。站在面前,沉默。 碧荷张着嘴呼吸,没有抬头,只是埋头深深的回了一个家属的礼。 “我们都是碧荷的同学。” 这个人出现在哪里都会引起舆论sao动,也许是他的外形,也许是因为他的气质。刚刚失偶的寡妇已经经不起这些怀疑和流言蜚语,张笑的声音低低的,从外面传来,“我们三都是碧荷的高中同学——都是一路的。” “这位,这位也是啊,他也是,刚刚才从美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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